吴海燕一根叙述的骨头写意耿立的向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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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吴海燕,山东省菏泽一中语文教师,曾任精品校本“书苑文峰”专职写作教师。喜欢写作,以此为乐。散文《乡间》《冬天的饺子》被收入《单县古今文化丛书之乡土恋歌》,游记散文《九寨》被收入《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萃》,散文《一抹苏州》被收入《齐鲁文学作品年展》,散文《夕阳山外山》被收入《魅力开发区征文作品集》。《明朝有意抱琴来》作为书评被收入诗集《有没有读首诗的时间》,《先生之美》作为书序被收入《菏泽一中最美教师文集》。《诗在别处》作为书序被收入《文峰诗歌创作与朗诵艺术》,《记王臻》作为书评被收入散文集《留在心底的风景》。出版散文小说集《幽山秀林集》。曾参编国花诗集《牡丹颂》等书。其人其文被收入《曹州文坛名士集传》。

一根叙述的骨头

——写意耿立的《向泥土敬礼》

文/吴海燕

很久很久,没有遇到如此令人崩溃的文字。读耿立的文字,时时有这样的悲怀:这篇我再也不去重读了。一遍就够了,悲伤已经四面楚歌,无法抵制,无法逃脱。他的文字的杀伤力如此巨大,让我遇见一次便无法复原。

悲怆。永恒的悲怆。

这来自大地的悲怆。

耿立用他的文字回归,回归他的父亲,母亲,他的诗性故土,悲情原乡。他的笔墨携带了异乡山水,异乡的风,异乡的雨,也携带了醉酒他乡的酩酊。他的文字踉跄彷徨,如饮千愁。他的悲情根脉于他的村庄,他的父亲。他的《匍匐在土》,完全用跪拜的文字构造父性的故乡。刘亮程的寒夜悲风,同样吹彻耿立的遥远年华。他笔下的父亲,用屈辱的姿态坚忍在土,他的生命的血泪流泄于耿立的笔墨,生命低回,千古苍苍。耿立的苦难写作从父亲出发,又在历尽漂泊后回到父亲。他的语言折节断枝,残破缺损,却将一根骨头赋予父亲,赋予父亲的乡村。他凭这根叙述的骨头将文脉撑起,将悲凉的情感扩张。父亲在久远的乡村活成了一根骨头,耿立的所有抒发和升华附丽于这根骨头。父亲苍悲荒凉的一生种植了这根骨头,耿立的文字于此开枝散叶,在自我的寒冬回风朔雪,枪挑葫芦。如侠的笔风,浪迹乡村的亘古长夜。耿立的野性书写扎根于父系的血乡,那是一种余华《活着》一般的挣扎。他在他的文字里挣扎,如父亲在土地上挣扎,挣扎至声嘶力竭。如鹃啼血,鸣不胜哀。

父亲是一种力量。那是乡村的呐喊,喊透古老沉重的土地,喊断一根民生历史的纤绳,喊哭一首老杜的诗,喊悲那跌宕文山的“昨日入城市,归来泪沾襟”。耿立在父亲这根骨头上观照,看见无数的父亲正在悲怆的大地上,进行农民式的超逸。他看到这根骨头在血地开花,在暗沉的乡村夜绽放光芒,像寒冷的月亮。他的文字在月光中静幽深邃,循着古意的民间叙说,瘦硬在雪霜之笔。

只有这样瘦硬的文字才能来叙说父亲。他的寒意古厚江雪,千山鸟绝,没有归路。他在无边的冰雪中归来。他的隐隐小径通往千秋荒芜,高天厚地,孑孑独立,这是耿立。他的文字如他的父亲一样匍匐在土,悲悯如罗马大诗。那样的跪拜与虔诚。土地赋予他叙述的神性之力,让他的文字春生草长,泼辣血性。这种骨力也许从屈原就开始了,悲剧诗吟与凤凰玉碎,汨罗江上,千载不歇。司马子长的泣血立笔,也源于对孤绝人性的洞彻探幽。一根骨头要生长于血髓之源,才能永远不朽。耿立在他的乡土文字里铁马秋风,干戈凛冽,夕阳回首,光照寒云。匍匐于地的叙述,匍匐于文学的黄河泰山的叙述,有顶天立地之硬硕,一舟破流之坚勇。

我一直认为耿立的文笔是男人文笔。他有稼轩的泼典之功,他的乡村在无数的典籍中恢弘磅礴。他的风骨种植在父性的血地,也种植在中国的文渊。至情与至理的碰撞让他的文章有瘦马啸西风的旷洒,又有浪子思故乡的深沉。

我有点怨耿立。他的书写太彻底,太入骨。他的文字破釜沉舟,孤注一掷。他用笔挑开了遮掩人间的温情面纱,让我们直面人间最后的悲凉。他的文字让我们只能面对人生最深的黑夜,让我们无处可逃。可是,这悲凉也如此温暖,这黑夜也如此明亮。这是文字的重建之功。它打破我们,又重建我们。它追剿我们人生中自以为是的繁荣,以荒凉入境,兵临生命,血染灵魂。它让我们明白,我们是怎样的存在,在这荒芜原初的人间。它把一切都剥离了,只剩下一根凛凛瘦骨,嵯岈天地,崔嵬纸间。这是一个用生命写作的人。字字血色斑斑,行行郁郁苦旅,节节浩然天问,篇篇怅兮秋风。传统追夕阳古道,格调在东方抒情。

他的骨性也来自母亲。他有一篇《致不孝之子》,写母亲。母亲是乡村不可分割的意象。有时候,母亲等同于乡村。耿立通过解读母亲去解读乡村。母亲是乡村的灵魂。他写他曾经想录下黄昏时分母亲在村头呼唤孩子的声音。他也许一直被这样的声音呼唤着,牵拉着,羁绊着。他的文字也是。他的文字锋利如剑,披靡世间,血染孤刃,光动寒云。他有太白的旷远野纵之姿,却收于一笔风雨。故乡的风雨。他一次次在故乡的风雨中归来。天涯漂泊,被茅屋小窗内的青灯召唤,被母亲的声音召唤。他的叙述的骨头霜华如雪,半生江头,最初的意象和抒怀都在转头的顾盼。文字的回归可能让他的书写锐利又从容,凝重又坚定,苍野又诗意,深幽又明澈。他从父性的苍凉出发,又收拢于母性的苍凉。这之间的历程,幻化为他在文坛上的笔墨与风雨。像余秋雨的亦走亦回溯,步步坎坷。耿立也亦走亦留恋,时时踟蹰。文字在这样的磨折与煎熬中如金就石,砥砺生辉。乡村只是他叙述的容器,对生命的承载才是这容器中的核心笔墨。他的笔在进行人性的发掘,在古荒的乡村夜。所以他的文字必须有骨力,才能承担这种发崛。像余秋雨的小说《冰河》,千古寒寂中的破冰之举悲壮又高华,个人又普世。耿立也在用他的笔为乡村之夜破冰。中国的古典乡村冰封得太坚固,让许多生灵成为了琥珀,成为了标本。他想呼唤。像乡村母亲呼唤孩子一样,在黄昏之时呼唤。

他想解冻乡村。他的母亲之思,也是他的文字之喻。一个母亲站在村头,迷茫的孩子就有了归路。他的文字站在村头,迷茫的心灵可以得到一种指引。虽然这指引像母亲的呼唤一样寂寞而苍凉。这种呼唤之音从来就是孤独的。从庄子的原野啸歌开始,从屈原的湘江清吟开始,到司马迁的援笔如山,到鲁迅的铁屋呐喊。余秋雨的《中国文脉》所钟情者,亦是寥寥。这种呼唤有时需要泣血,才能惊心。绵软安和的内心撑不起一部文学史。中国文学亦建树于瘦冷一枝。批判,质询,问天,叹水,滚滚滔滔,泰山黄河。文人风骨激烈其中。在母性中国的包容中,千秋诗笔,孤傲其间。

耿立的寒笔,亦于母性的乡村,得以傲然。

母亲的悲哀与穷困,让游子没有退路可走,于是只能坚于胸怀。只能匹马人间。瘦风孤绝,有过王小波。他的孤立与对峙,让传统文字止步于幽狭小路,开始反观与思考。耿立用他姿态横逸的文字对乡村进行横断与剖析。他以小说笔法开散文山河,奇径幽出,曲通大境。

耿立的文字来自一条坚韧的河。一条乡村的母亲河。母亲的苦难悲伤,都沉积在河底,让他的笔墨流动得滞重艰难。他用他负重的语言,承载厚土的意象。他的笔如莲花赤子,洗练其中。文学的独立性与超脱性都立于一枝笔,他的乡村是纯粹的,母亲是纯粹的,悲伤,也是纯粹的。这些纯粹的血泪,才凝成诗的秋天与战马,才成就笔风的无欲则刚。这些来自生命原初的纯净歌咏,才能让一曲高山琴声不歇不休,绵延千古。

如同耿立的形象。如同他的眼睛。他的散文,有一种脊梁。

一种开花的脊梁。

他用悲郁的文笔写《谁删改了夜的浓度》,他在追寻一种夜晚,一种有温度有质地的夜晚。这样的夜晚才是文学的,是生命的,是玄幽的。他在重构丢失在文脉中的黑夜。他要那纯粹的黑夜。只有那样的黑夜才有力量。那样的黑夜本身就是一种生命。他的文字温柔忧伤,夜曲般的低回缠绵。我试图读下去,可是我的泪水让我一次次停下来。他的黑夜太锐利,让我们无法抵挡。他的一句话,就把我们的白天刺伤。黑夜是宏大的进攻,让生命风雪团团侵袭,蚀骨的寒气,如冰凌悬挂笔端。可是他又温柔,低回到极致的温柔,像雪山之巅盛开的莲花,不染而逼人。这莲花才是他文字的真正力量所在。所谓黑夜,只是在烘托一盏灯火,或承托一轮明月。他的散文的侧出之美举重若轻,一切的沉抑之笔都是为了升华出苦痛之花。这样的光明书写无人可敌。淤泥中的莲,强大到睥睨一切,那是世间最高的美。

他的文字风华也在《珠玑与琐屑》。耿立完全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去写故乡的月亮,青蛙,麻雀,他的白马芦苇,他的云,他的蒲公英,他的屋檐。那月光一般的抒情里面氤氲着纯洁的乡思。没有什么比纯洁的文字更宏大。那里面完整保留着心灵的质地,灵魂的光泽,没有杂质,高洁明净。没有什么能超越人间寓言。他的这组散章就是乡村寓言。寓言涵盖人生,高于人生,文字如果去向了寓言,就像出鞘的剑,脱壳的笋,那峭拔茁壮惊艳纸页。耿立的文章渐渐走向这种语言的高致。想起张炜的《古船》,那深厚的象征与神秘的借喻笼罩着神性叙说。想起莫言的《夜渔》,乡村的最诗化的神秘古远都沉静其中。想起阿城的《树王》,深山野林,昏暗的灯照着六爪的《水浒》连环画。亦想起郁达夫的《江南的冬景》中的那一抹红黄。这都有乡村寓言的色彩。耿立也在这里竖立着一种纯洁的寓言。这寓言如千古不化的冰雪,是永远的诗性纪念。没有什么比孩子的眼睛更有攻陷之力,所以没有什么比童话更久远。而寓言,是更高远的童话。

近年耿立多写儿童诗,洗尽铅华,回归初梦。他的文字于典章的根基处抽拔出新的枝叶,葱郁茂盛,风华宜人。这种衍生斜逸之力根源于文字的深土厚栽。他在文字途中获得一种自由,书写的大自由。他的沧远与悲伤渐渐静定。

可是我读他的《向泥土敬礼》,却走不出他的悲伤。

他把他的叙述打造成一根骨头。一根血气充盈的骨头,能够在任何时候种植在来者血脉中、生命中的骨头。你没法拒绝它在你的魂魄中生长。这是一根永远在嫁接的骨头,在今天,它甚至也在我的血液中,生发成我的文字。我拒绝不了。耿立是我的老师,他的文字在今天又一次站立在我的生命中,像许多年前,耿立站在大学的讲台上,目视窗外的天空,和我们一起沉默。他的骨头又一次在我的心灵中疼痛。

我的笔,也在这种疼痛中,开花。

这根叙述的骨头,也会种植在中国的文脉,在秦岭蜿蜒,在黄河绝唱,在青山白头,在雪野平川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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